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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人物》2016年11月总第076期:青年作家黄宇
2016年11月4日 ⁄ admin ⁄ 评论数 0+ ⁄ 已影响 +

【人物介绍】
  黄宇,男,1990年5月生于美丽的滨海城市湛江。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愿永远以童真纯净的目光看世界,不向命运屈服的大孩子。曾获2015年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第二届《人民文学》“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文学征文一等奖,第二届“新风度杯”全国文学竞赛三等奖,中国报告文学学会指导《落泪是金》主题读后感征文二等奖,新蕾杯首届青春文学新星选拔赛“青春文学新星”优秀奖,第四届全国创新作文大赛二等奖,2015年“家商城.阿隆索”杯广东省校园文学大赛大学组一等奖等,文字散见《人民文学》(副刊)、《作品》、《星星》、《新课程报·语文导刊》、《诗江南》、《文学界》、《羊城晚报》、《湛江文学》、《湛江晚报》等,已出版《划痕》、《野地上的行走》、《万象大学》、《无处告别》。部分作品入选《当代儿童文学名家·童心最美书系小说卷》、《2015年中国儿童文学精选》、《部落格·心灵牧场》等选本。2016年11月,荣登“中华少年作家封面人物”。个人资料及照片被中华少年作家官网(snzj.org)有名收录。


  【最新作品】

茉莉花开

黄宇

初夏,在浓郁的茉莉芬芳中,你天真的身影停在纯白的花瓣上。我在太阳里看着你生根,发芽,最后安静蓬勃地长成太阳的模样。
  十三年前一个炎热的夏日,母亲十月怀胎,在强烈的阵痛中生下你,那时,医院产房窗台上一盆茉莉正开得茂盛,纯白的花瓣在温润的时节中,片片悄然展开,如仙女的华裳,又似佛界的青莲。
  当你第一道洪亮的啼哭声充盈在产房,并最终溢出窗外时,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台,洒在茉莉的花瓣,亦洒在你稚嫩的脸上。在温暖光晕的辉映下,你的脸白得让人心疼,双颊微微泛红,好像蝴蝶般。在襁褓中的你,尽情展示着生命的最初本色。
  看到你时,我的鼻翼充满各种气息:刺鼻的药水,透着纯棉馨香的被褥,以及飘荡在房间里的淡淡茉莉花香。因你诞生时,正值茉莉盛放季,父母为这块从他们身上掉下的骨肉,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黄茉莉。
  在你未出生时,我是懵懂少年,嫌弃父母的唠叨,害怕外界任何陌生事物。每次遇到陌生的面孔时,我总习惯躲到父亲的背后,紧拽着他宽大的裤脚,在杂牌香烟夹杂着崭新布料的气味中,胆怯地观望着陌生的人事。直到周围只剩下父母熟悉的气息时,我才从裤脚下跑出,重新回到活泼的本性。深夜,我总以各种理由钻到父母的床上,置身于他们的体味中我才能酣然入眠。
  “晓宇,茉莉是你的亲妹妹,你要让着她,以后你独自睡一个房间,我们要照顾茉莉。”
  自从你来到我们家后,母亲唠叨得最多的便是这句话。我不服,甚至抱怨你剥夺了我原先在家至高无上的地位,但由于你年龄尚小,我除了对你干瞪眼别无选择。夏天,每当你跑到烈日底下玩耍时,母亲总会马上将你唤回,她神色焦急的样子,好像害怕在烈日下的你会被融化。
  “妈,在煮什么?”一次无意中,我看到母亲偷偷在厨房熬汤药,一种甘苦的气味飘散在屋内,虽难闻,但我却感觉那一定是珍稀补品。
  “这是给茉莉准备的营养品,你小时候已经吃过了。”母亲向我微笑地解释着。
  这期间,我还隐约闻到一股从你身上散发出的药味。却不以为然,认为那是幸福的气味,你已从母亲那里博得一种令人嫉妒的爱。
  时光陀螺飞速轮转,我白皙的脸上开始冒出青春痘,细嫩的脖颈上坚硬的喉结慢慢突出,下巴长出稀散的胡须。此时的我变得敏感,自我,依赖。而你,也逐渐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但我与你在生活上的矛盾依然存在,并且有越来越尖锐的趋势。
  走在大街中,我总爱观察陌生人形态各异的眼神,在寻找一种熟悉的目光时,不经意间,却将他们当成亲人。
  那时,我与父母隔着一层厚厚的时代隔膜。
  “妈,让茉莉小点声,没看见我正在复习么?”临近高考的日子,当我闷在屋内复习时,每天傍晚,你总会背着小书包,甩着脑后一条大辫子,从外面蹦跳着冲进屋内。一股淡淡的汗味随即从你身上散发出,弥漫在屋里,久久不曾散去。
  闻到你的气味时,我无法静心,那气味会将我一天背得滚瓜烂熟的考点全部打乱,甚至遗忘。这已是我的第二次高考。从踏入青春反叛期那刻,我便打心眼里怨恨你。
  生活是一朵绚烂而繁杂的花,永远也看不到它的根基。琐碎的日子仿佛浩瀚汪洋,深不可测。荒芜的六月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来临了,当我在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考卷中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才发觉握笔的手心已被汗液浸湿,嘴唇轻抿一口,满是苦涩。好在经过一年的复读,我终如愿考上大学。
  九月下旬,全家将我送往车站,在我拖着沉重的行李来到拥挤熙攘的车站售票大厅时,突然,一股淡淡的茉莉芬芳从车站外面的花圃飘进我的鼻翼,却让我感到动荡不安。第一次离乡,各种不安全因素时刻充斥着我敏感的神经。
  当大巴顶着朦胧的夜色从站内缓缓开出时,我看到父母和你伫立在站台的日光灯下,向我挥手告别。
  “晓宇哥,放假记得回来看我。”大巴驶离出站时,你突然朝车窗喊了一句。
  也许是因日光灯的缘故,那刻,我突然看到你的脸,苍白如一朵茉莉。原本父亲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去报道,欲一同前往,在我一再坚持并保证安全的情况下,父亲终是勉强答应了。但临走前,我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忐忑。瞬间,我的心如被打翻的五味瓶。
  当车子驶上黑夜中的高速路时,车上的音响传出一首激昂的《水手》:“长大以后,为了理想而努力,渐渐地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我的心也跟着歌声飘到行程的远方。
  这一去就是半年,刚开始还因思念经常给家里挂电话,后来丰富多彩的大学校园生活让我逐渐淡忘了关于家乡的一切好坏的讯息。
  校园有一座后山,山上风景甚好,常年开着姹紫嫣红的野花,每次课余之际,我总会不自觉地去往那里,沿着幽深的山路漫步,在百花争艳的气息中,敏感的嗅觉会突然想起千里之外的茉莉花香,还有那股从你身上散发出的隐隐药味。
  日子在挂历中被一页页匆匆撕下,这天中午刚下课,我如往常一样吃完午饭,在走过后山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晓宇,茉莉她……“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母亲没头没尾的抽泣声。
  “妈,妹妹怎么了?“
  听着电话,我虽一头雾水,却有种不祥的预感。
  “茉莉刚出生不久就患有红斑狼疮,怕影响你的学业,我们一直瞒着你……”母亲用几近哽咽的声音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那些营养品是?”我想起了那股气味。
  “那是给茉莉服用的维持生命的激素药……”那头传来母亲颤抖的声音。
  放下手机,几秒间,我从恍然大悟到不知所措。但还是选择第一时间赶回去。回家的前天午夜,躺在宿舍床上的半梦半醒中,我又闻到从后山飘来的野花香,但敏感的嗅觉依然能辨出茉莉的芬芳。当一滴泪滑过脸颊时,这一夜,我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大巴颠簸过数百公里后,我终于回到家。母亲失魂落魄地坐在曾经飘散着幸福气味的屋内,你的气味连同你的身影从此消逝了。片刻,父亲带着我来到一家寺院,在一间静谧的厅房里,当我看到你带着纯真笑脸的照片时,如梦初醒。
  走出大门,从幽深的寺院深处,飘来隐隐的茉莉花香,一抹芬芳漫过我的鼻翼,飘进我的心。那里也有一座高山,山上的茉莉。盛放了十三年,在太阳升起时,散发出一片永恒的苍凉……


  【梦想成真】

我的文学梦

黄宇

怀揣着自从来到这座城积累的所有信念,我仓皇出逃。辞职那天,天气晴朗,初秋的阳光洒在宽阔而冰凉的马路上,没有深秋的萧瑟,只有一种淡淡的温暖弥漫心间。从此以后,我将要踏上新的征程。行囊中那些满载灿烂和阴霾的表情将随着岁月烟消云散。只因我终是这座城之中一个极为普通的为生活奔忙的人。
  辞职前,我在一家单位担任编辑一职,虽然工作的地方是宽敞明亮的办公室,而且工作轻松,但在一种无论好坏都始终歌功颂德的环境中,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没有自我的生活。这与我心中的文学梦相差甚远。在那里,我觉得自己过得卑微而窝囊,仿佛被一张网网住身心。
  整个秋天,我都在策划着该如何逃离这张束缚着自己的网。这天,领导让我写年度总结公文,我拖了很久,领导为这事脸色阴沉。他走过来,并非要批评我,反问我如果离开这里,以后要去哪里发展?他的语气带着劝阻的味道,此刻是我将辞职的决定告知他之后。领导要我全心全意为单位贡献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只有这样才有升职加薪的可能。但我并不想这样,因为青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不是用来献给别人的。父母为我的辞职决定感到惋惜,但我无法向他们说明海阔天空的文学梦远比生活梦更重要。在他们和绝大多数人看来,生活才是举足轻重的。
  那天,我挎上背包,包里装着苏童的小说《1934的逃亡》。那是一个关于逃亡的故事。在坐上离开这座城市的汽车上,我不断回忆曾看过的《1934年的逃亡》里的故事:在主人公陈宝年之后,又让139个新老竹匠带在祖传的大头竹刀疯狂地逃离故乡涌入城市,一种艰苦而执著的谋生行为随即成了逃亡主题,似乎那城市是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完全束缚,直到思想和灵魂完全变得庸俗。对于他们来说,逃离这张网便是生——尽管最后的结局被证实为近乎宿命的失败。我是厌倦了城里喧嚣的人群,呼啸的车辆,平淡琐碎的生活了么?记得第一次来到这座城,我沿着笔直的马路行走时曾无数次仰望蓝天,刺眼的阳光和连绵的细雨压得人透不过气。这里有无数面宽厚的墙,墙有黯淡的灰,有纯洁的白,有斑驳的旧。也许只有站在建筑的最高层才能俯览城的面貌,但直到目前为止,我也未能有幸一睹它的现代文明与悠久历史双重结合的全貌。
  初到这座城时,在一次远足登山中,我只是走马观花地目睹过城的全貌。在三百米高山的一处花岗岩石台上,它的中间立着一个巨型石锁雕塑,石锁的四周挂满了层层叠叠的铁链网丝。铁丝由于长久暴露在风吹日晒下已锈迹斑斑,连同被锁死在链条上形态各异的锁,它们全身泛着金灿或黯淡的黄,唯一的弓形手臂绕了链条一圈,紧紧地嵌入自己身躯上唯一的锁洞,一排排,一列列环绕着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链。由上至下,由下至上,链条每一处的缝隙都被锁身挤满了。
  有的锁还往上翘起了方形或半圆的身子。这些锁在城中究竟度过了多少年月,远足登山的游人与我无从得知,就像此处距离天空又近了一步的山涧高台。阳光刺眼到只能透过手指缝艰难地瞄到蓝天上缓缓飘动的白云一角,显得虚无缥缈,是那么地令人神往,古老而又年轻的云就此成为我心中一道深邃的风景。
  是谁说过,在斑驳腐朽的表象下隐藏着一颗澄明清澈的心?这永远遗失了钥匙的锁,紧紧地锁住城的不断成长与枯萎的根。是年轻情侣爱情的见证,是携手走过夕阳的黄昏恋人的世纪之约。锁的主人在城里究竟度过了怎样一段岁月?在它斑驳的锈迹里埋葬着怎样的过往?也许这些已悄然无息跟随着城的成长步伐被琐碎的岁月湮没,再也无从找寻。于我却在城的零散记忆中寻找着与它毫不相干的文学梦。
  我曾将年轻的指纹贴到锁的斑驳纹路中,感觉它异常粗粝的皮肤,但它又会窸窸窣窣地落下许多依附的小沙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斑驳锈迹的古老气息,好像挂在遥远故乡里多年未开启的老宅门锁,偶尔有尖锐细小的石子,刺得指尖的肌肤微微泛疼,我却永远也无法理解它们尖锐的原因。也许这是在一座城中追梦的必然经历,只是我未曾理解它们蕴含的深刻含义。
  我初次来到这座城时是在一个繁星闪烁,万籁寂静的夜,一切只与文学梦有关。蜷曲在狭小的车厢卧铺空间里,枕在散发着人世百味的枕头上,随着汽车的行进而不断摇晃的身体,脑海里有眩晕,有亢奋,有向往,有憧憬,有期盼,更多还是劳累。发动机只发出低微的咆哮,在去往城的漫漫长夜的路途中,似乎不愿惊扰车厢上所有正在睡梦中对城充满无限期待的人们,连同躺在车窗边卧铺上的我。在这之前,曾于心反复叩问:多年后的自己会在这座城安定下来么?这也许是一个寻不到答案的问题,但却会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变得清晰。不管怎样,我终是来到了这座城,带着新生而稚嫩的文学梦。
  故乡的城是小镇,此处的城是城市,多少次,我总在想,为何年轻人如此向往大城市。在车站,总会看到这样习以为常的风景: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轻人,一脸茫然四顾,不时地望着彼此陌生的面孔。鼓鼓的行囊中塞满了从异乡带来的沉甸甸的梦想,带着一番不在此处打下一片天地绝不衣锦还乡的决心,也许这便是异乡人最大的信念。
  虽然我不在他们的队列中,但相信多年后同样会悄然无息地陷进去。与故乡相同,城向来是不会下雪的,即便气候骤降也只是接近零点的寒冷。身在南方的好处便是无论多冷都不会下雪,坏处便是永远也无法看到雪。唯记得来到城的第一个冬天,我那一下子经受不起环境骤变的身体突然扛不住而生病了。当时,天冷得几乎能将人的手脚冻得知觉全失。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盖着单薄的棉被瑟瑟发抖,已不记得那一夜是怎么入眠的,第二天起身便感到浑身难受。于是不得不上医院打点滴。
  那家医院是镇上一所小诊所,点滴室位于一楼,那里坐,卧,躺着一大群生病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生什么病,但凡来到这里的都是怀揣梦想的病者。点滴室是一间宽敞的屋子,用屏风隔开一间小小的注射室,里面还有几扇大窗,其中一扇窗正对着一条大街,从里望去是连绵的低矮屋顶和交替高耸的楼房编织成的图案,位置或前或后,却都是一座城的象征,原想这世上本没有城,聚集生活在此的人多了起来,盖了高楼大厦,才有了城。我正闭着眼感觉到手背上传来瞬间的刺痛,接着便是冰凉的澄清液体由药瓶到输液管再到针头,一点一点穿过我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流进我的血液里。点滴室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味,脸上呈现出各种病态之像的人因生病而聚集在这间不足四十平方米的空间里。
  《围城》中有一句名言:“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站在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婚姻也罢、事业也罢,人生的欲望大都如此。”城中的健康者似乎永远也不曾了解生病者的痛苦,而生病者却无限渴望健康者的身躯。城中的人们种种的“进”与“出”得到的总是失落与空虚,连同病痛与健康的身躯,这是不是都否定着行为的本身,希望永远是汪洋中的海市蜃楼。这是城中人在生命历程中所表现出的喜剧意义上的荒谬或是悲剧意义上的崇高,这是一种快乐与伤悲并重的呐喊,是清晰感触中的虚无缥缈的梦。这让我想到自己来到这座城追寻的文学梦,也许如同所有文艺青年一样,没有文学梦之前想做梦,当有了文学梦,却又想千方百计地逃离。
  几年前,曾经在另一座城怀揣的文学梦受阻,为拯救它,我搭上南下的列车,尽管之前那座城有浓郁的人文气息,于我而言只是一场错误但不美丽的邂逅。
  几年后,我再次抵达一座新城,仍与文学梦有关,于我,在这城里学习生活已近三年,它让我逃离的真正原因又是什么?想起《城南旧事》里的英子,在至亲不幸被病魔夺走生命后,仿佛一夜间成熟,她不再是那个昔日懵懂的小女孩了。英子知道这仅仅是城所予以她的冰山一角的苦难,她必须在最小的年龄度量人世最遥远的距离,却也因此历练出一位坚强的女子。
  多年前,我会从一座城逃回,如今亦可能从这座城再次出逃。逃,是为了看到更遥远的路,以及梦着执著一世的文学梦。


  【封面人物】

《封面人物》2016年11月总第076期:青年作家黄宇


  (来源:中华少年作家网/记者:隆仪)

责任编辑:文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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