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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炜的新小说《面包会有的》基本延续了他上一本小说《寡人有疾》的整体风格,知识分子趣味,旁征博引,灵巧聪明。变化也有,比如行文更加轻松自如,故事叙述更趋圆熟。
另一点值得注意的是,仍旧冷峻的大底色上,开始出现温情色块,《寡人有疾》从头至尾嬉笑怒骂、睥睨掩鼻,《面包会有的》则出现了一些深入尘世,内省、同情乃至怜悯的色调。这大概与年龄增长有关,与时世巨变有关,还与内心愈加有力有关——内心力量越大,同情、怜悯这样的情感越容易生发,那些貌似敢想敢干、荷尔蒙充沛的写作者,内心力量往往都极脆弱。
写小说之于苗炜,写个好看的故事固然重要,借小说思考人生——比如《面包会有的》就是对饥饿与饕餮这一问题的思考——也是要完成的任务。唯其如此,作品才有能有“格”。这点苗炜做到了,“格”很明显。但是在我看来还有点可惜,因为做得不够。饥饿是个多好的大作品的题材啊,但目前呈现出来的完成品,更像一幅大作品的草图,点都画到位了,布局也形成了,最终还是画成了写意,而非工笔。
依我管见,比如《面包会有的》中的男主人公杨大卫,从小时候挨饿,到食物极大富足带来的饕餮,再到抱病被迫吃素,如此人生三部曲如果作为故事主干的话,则至少还可以辅以两条副线:一是杨大卫饮食喜好的由土到洋再重回萝卜青菜;二是邻居周奶奶眼里,从日常饮食一路发展到假食品横行于世。这三条线,都具备了著名的斯芬克斯之谜(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所具备的力量,设若经纬穿插,细密交织,必成大器。
当然,说起来容易,真想做到,也是要脱几层皮的巨苦差事。以我所知,苗炜现在为小说创作投入的时间与精力,还不足以支撑他投身如此艰苦的长途跋涉,期待有朝一日,他能不再上班,全力以赴写小说,兴许可以用这本《面包会有的》做大纲,重新翻写这一绝佳题材。
苗炜的主要身份有两个,一是优秀的杂志主编,二是小说家,我读这本新书时,正巧读到一家媒体采访他办杂志的理念。从他的言谈中,我挑出一些关键词,也许能帮助读者更直接地理解苗炜小说。他说,一直想办一份“体面”的杂志;一定要找“专业”的作者写稿;想把“高冷”做足;小说也和“智识生活”有很深刻的关系;他还说,“喜欢那些看上去高级的东西,喜欢他们以时髦的形式呈现出来。”说完这句,他又补充道:“但这又有点叶公好龙的意味。”体面、专业、高冷、智识生活、高级、时髦……这几个词,尤其加上最后自我消解意味的“叶公好龙”一词,连缀成本文开头所说知识分子趣味的一条清晰线索,有兴趣者不妨去深究。
说到知识分子趣味,苗炜小说作品有个突出特点,即大量知识性内容的铺陈。《面包会有的》当中,就有诸如关于高压锅的知识,关于厨房操作台高度的知识,关于面包屑沙拉的知识,等等。这令我想到一些中外小说名家,同样具此特色,比如汪曾祺《受戒》中关于放焰口的知识,《大淖记事》中关于锡匠的知识,《岁寒三友》中关于做炮仗的知识。再如加缪《鼠疫》中关于古埃塞俄比亚、古埃及、古意大利曾经爆发鼠疫的历史考据知识。更具代表性的,可以举纳博科夫为例,他对蝴蝶的痴迷人所共知,他发表的第一篇文字并非文学作品,而是一篇生物学论文《论克里米亚蝴蝶》。在他后来的文学创作中,蝴蝶始终在他笔下“飞”着,有研究者曾指出,对蝴蝶的专业研究,甚至直接影响到他整体意义上的写作气质,比如细节优先于普通,比如伪装,比如“模拟之谜”……这些都是昆虫学的理念,被纳博科夫逐一贯彻到小说创作中了。
这一特色,也许是小说写作的一个小诀窍,有心从事小说写作者,不妨试试,多读文学经典名著,向前辈取经的同时,培养自己对一些专业化知识的爱好,力所能及地做些专业领域的深入研究。如此这番,相信总有一天,“面包会有的”。
(来源:中华少年作家网/作者:安之)
责任编辑:文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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