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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在时任省委副书记高占祥的支持下,河北省作家协会决定开办首届作家班,这也是全国第一个作家班。报考作家班的“条件”是: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作品两件以上,统一参加全省组织的入学考试,择优录取。考试科目:语文、政治、历史、地理。我们是在廊坊财贸学校考场参加的考试,全省符合报考条件的大约有400人,计划录取40人,竞争跟当时的普通高考相比不算激烈。
廊坊市参加考试的人除了我以外,还有刘玉林、张存华、王长泰等6人,最后我以廊坊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了。
一、河北作协首届作家班为什么由廊坊师专承办?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廊坊师专不但在河北省而且在全国都赫赫有名,因为这里集中了一大批优秀的教师,屈指算来就有汤吉夫、苗雨时、张东焱、孙达佑、陈涛、蓝黛、崔承运、袁伟信、林正锐、边国恩、刘桂芝等文学大家和语言大师。当时河北省其他高校尚不具备这样一支整齐的师资队伍。
除此之外,就是廊坊师专图书馆那40多万册图书了,据说,40多万册图书在省内高校也是首屈一指。
还有就是廊坊“上京下卫一小时”的优越的地理位置,方便邀请京津两地的文学大家进行学术讲座。记得当年来到廊坊师专开办讲座的就有刘心武、航鹰等当红作家。
实际上,最关键的因素还是汤吉夫。
当时,汤吉夫在全国广有知名度。1980年第八期《上海文学》发表了汤吉夫的小说《老涩外传》,鲜明的时代感、深切的内容和颇为别致的幽默的艺术格调,赢得了广大读者的喜爱和好评。那是一篇小说红透一个人的年代,汤吉夫迅速走红,成为河北的骄傲,并出任廊坊师专校长。
关于汤吉夫,我最初是听我大哥介绍的。大哥叫田志庆,曾经是香河县西南街小学校长,后来调到香河县文化馆任创作员。那时汤吉夫在香河中学当老师,与大哥交往频繁。大哥说:“汤老师才华横溢,风度翩翩。”我第一次见到汤吉夫是在作家班教室。汤老师来看望大家,见到我就问:“你大哥还用那个大烟斗抽烟吗?”就这么一句话就拉近了我和汤老师的心理距离,那一时刻,我感到很温暖。在作家班上学的两年时光,我与汤吉夫接触并不多,但毕业时他在我的纪念册的留言一直记在心里:“记住了你的斯文,期待着你的豪放。”
二、40个计划怎么变成了41个?
河北作协首届作家班的招生计划是40个,结果正式录取了41个。这都是苗雨时老先生一手造成的。
苗先生当时是廊坊师专中文系主任,负责作家班的招生录取工作。据说老先生一迷糊,就把40个计划录取了41个,而且还都把录取通知书发下去了。苗先生一直把他当年的“错误”说成是“一时疏忽”,但这个“一时疏忽”没少给“领导”添麻烦,据说,“领导”先后沟通了省教育厅和国家教育部,才又追加了一个名额,否则,那个第41个就成了“黑户”了。
那么“第41个”是谁呢?尚未经过考证的说法是储铁柱。储铁柱是秦皇岛的一个小伙子,笔名叫“夏草”。我跟他过话不多,但我很喜欢他的性格。印象中,储铁柱不怎么爱说话,但爱抽烟。我们上学第二年,他结婚了。结婚后有时会逃课,逃课多了就受到了处分,在班里大会上作检讨。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作检讨的样子,那个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后悔,但能感觉到很真诚。正是因了那份真诚,才获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理解。
在我们心中,苗先生多少年来没有变化。我们在作家班时,苗先生也就四十多岁吧,但他给人的感觉已经是一个“老先生了”。现在,几十年过去了,苗先生好像跟原来一样,说话还是那个样子,笑起来也还是那个样子。我们一直想知道,苗先生是不是真的吃了唐僧肉啊?
三、难忘1985
1985年,是我们在廊坊师专最关键的一年。这一年,无论是扩大阅读量还是个人创作,乃至爱情,我都是收获多多。
我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大量的外国文学作品。在这之前,我一直拒绝阅读外国文学,因为一看外国人的名字就头痛。事实证明,这造成了我阅读视野的狭窄。
回忆起来,当时阅读的作品印象深刻的有苏联文学《黑桃皇后》、《毁灭》、《铁流》、《青年近卫军》、《卓娅和舒拉的故事》、《静静的顿河》、《真正的人》、《第四十一个》;欧美文学有《老人与海》、《红字》、《热爱生命》、《马丁•伊登》、《高老头》、《羊脂球》;东方文学主要是泰戈尔的诗集和川断康城的《伊豆的舞女》。
在阅读的同时,我也写作发表了一批小说。
3月号《儿童文学》发表了我的小说《山里的孩子想大海》;3月号《当代少年》发表了我的小说《故事,发生在我们身边》;3月出版的1985年第二期《儿童小说》发表了我的小说《小诸葛失算》……拿到三本杂志时,我高兴的心情就像高远的天空,清澈透明而辽阔。
陆续地,我先后收到了杂志社寄来的稿费,每篇稿子的稿费是80元,一共240元。当时,我每月工资是41.50元,所以我三篇小说的稿费相当于我半年的工资收入。
1985年9月,我写作了一篇小说《绿色的少年》。我的同桌叫谢军,来自衡水市阜城县广播局,他看了我的小说后,说:“写得不赖!”第二天,誊清稿件就寄给了天津《文艺》双月刊。《文艺》双月刊就是曾经发表过我的小说《洁白的童年》的《文艺增刊》。
11月,我首先在天津日报刊登的《文艺》双月刊第六期目录上看到了《绿色的少年》的预告,很快就接到了刊物。拿到刊物时是在一天下午晚饭之前,我迫不及待地阅读了一遍自己的小说,然后就独自一人来到学校西南光秃秃的小树林里漫步,静静地享受发表小说的喜悦。现在回忆起来,那时的记忆力真是超好,8000多字的小说我差不多能从头到尾背诵下来。我拿着那本刊物,像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心里充满绿色,我的头上、我的脚下,都是那醉人的绿啊!
四、一堂特别的体育课
根据作家班年龄偏大的实际情况,教体育的周老师为我们安排了太极拳、滑旱冰和篮球课。
班里有五个男生打篮球最差,有我,还有肖波、孟宪琦、谢军、郭业青。一天,周老师突发奇想,组织一次男女生篮球对抗赛。女生队队员有张存华、卢品贤、李婍、高晶、姚淑芬。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女生队员跟疯了一样抢球、传球、投篮;不管怎么说,我们几个男生毕竟是男生啊,无论是体力还是实力都略胜一筹。问题出现了,出现在裁判周老师身上:只要我们犯规,他就吹哨,女生犯规就跟没看见一样。孟宪琦抢到球了,还没抱稳,张存华跑过来了,她从孟宪琦手上抢球,孟宪琦死死将球抱在怀里。张存华从后面抱住孟宪琦的后腰,使劲往后一拽,孟宪琦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张存华趁机抢走了篮球……这么严重的犯规,周老师跟没看见一样,还跟场外的学生一起大笑不止。
悲催的一幕是肖波终于抢到球了,他连看都不看直接投篮。更悲催的是他还投进了,投进的是自己这一方的球筐……你说,你肖波跟谁一拨儿啊?你干嘛要往自己的球筐里投球啊!一时间,场内场外都是喝彩声。我们也一个个笑瘫了,这球是没法再往下打了。最后,周老师宣布:女生队获胜!
这堂特别的体育课恐怕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体育课。每每想起来就在心里笑上一回。
五、《在异国的土地上》成了我的“毕业论文”
1986年的5月注定了会成为我们作家班最难忘的5月。在其他普通班学生纷纷实习的时候,我们启程去青岛采风。学校对作家班没有写论文的要求,只是规定每人上交一篇文学作品。
坐在开往青岛的火车上,我们一路上兴致勃勃。我和田梅文、刘玉林坐在一起,深夜,每到一站,望着下车上车的旅客,我和田梅文就开始拿刘玉林开涮,给他找情人。田梅文会指着下面某个女性对我说:“小田,你看那个怎么样?”我说:“我看行!”于是,我们就问刘玉林:“我们给你找好了,你看行吗?”刘玉林就很认真地问:“哪一个?”“就那一个!”“不行不行,长得跟大蛤蟆似的。”田梅文说:“那个怎么样?那个怎么样?”刘玉林装出很着急的样子问:“哪个啊?哪个啊?”“就那个戴绿围脖的!”刘玉林说:“身材苗条,我看行!”我说:“那就定下来吧!”田梅文突然说:“转过身来了!哎呀,我的妈呀!”转过身来的绿围脖,那张脸刀条子一样,三角眼,还满脸横肉,刘玉林一拍大腿:“这不两条人命嘛!”我们哈哈大笑起来。“两条人命”说的是“看后面,爱死一个人;看前面,吓死一个人。”我们的旅途就在这嘻嘻哈哈中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了青岛。先在青岛邮电公寓住下来,然后就出发去崂山了。在崂山,我们遇到了一批前来旅游的军人,其中有几个参与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军人。我们就跟他们边走边聊天,正是通过聊天,我知道了一些自卫反击战的真相,比如战争的惨烈,比如军人掉进陷阱后被刺穿双脚的痛苦,比如越南人对待我们俘虏的“非人道”……我当时忘记了旅游,只是沉浸在这场战争之中……
从青岛采风回来,我用两个晚上写作了一篇小说《在异国的土地上》,大约20000字。我将小说寄给《青年文学》,一个月以后,我接到编辑来信:“小说写出了人性的复杂,决定刊发。请将小说缩减到一万五千字以内。”
一天我正在为《青年文学》修改我的小说,廊坊文联张中吉老师来了。
问:“志友,写什么呢?”
答:“为《青年文学》修改小说。”
问:“什么小说啊?”
我把《青年文学》编辑的来信和小说《在异国的土地上》拿给张老师看。他静静地阅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说:“志友,咱们《廊坊文学》9月份创刊,这篇小说先在《廊坊文学》创刊号上发表吧!”
就这样,《在异国的土地上》成了我在廊坊师专作家班的“毕业论文”。
六、张东焱老师为我的第一本小说集作序
毕业以后,我的小说创作呈现井喷状态:先是《少年文艺》发表我的小说《干娘》;后是上海《少年报》用一个版推出我的小说《白与黑》;紧跟着天津《儿童小说》发表我的《小诸葛新传》和《小诸葛办报》;然后是《一个有棱角的学生》和《好学生的苦恼》都在浙江《当代少年》上发了头条。
1992年,河北少年儿童出版社决定出版我的小说集《小诸葛失算》。我把样稿拿给张东焱老师,请张老师为我的第一本小说集写序。
张老师是我们《文学概论》的老师,是河北省文艺评论大家。他以他严谨的教学态度和教学方法赢得了作家班所有学员的好评。
记得在讲授“文学”时,他说:“我们可以用填空的方法记住文学的定义。什么是文学?文学就是一门语言艺术,是用语言刻画艺术形象、反映社会生活、表达思想感情的艺术。”
张老师的这种记忆定义的“填空法”让我终身受用。
一周以后,张老师的序就写完了。
张老师说:“田志友既写成人小说,也写儿童小说。两相比较,我更喜欢他的儿童小说。”
张老师说:“田志友的儿童小说,无论是偏重于写人,还是侧重于叙事,都没有忽略掉抒写真诚的感情。”
张老师说:“田志友的小说很注重思想性的传递,但他的创作意图从来不是硬性强加给读者,而是千方百计地使‘思想’涵泳于形象和故事中,如水中之盐,体匿而味存。”
很多年以后,我还记得张老师为我第一本小说集写的序。我对张东焱老师充满了尊敬:尊敬他的治学严谨,尊敬他的为人谦逊,尊敬他的热心助人。
从1984到2014,我与廊坊师专结缘已经30年了。30年,廊坊师专已经更名廊坊师院,我也已经年过半百,但在廊坊师院面前我永远是她的学生……
(来源:中华少年作家网/作者:田志友)
责任编辑:文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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